“我和我夫人从二十多岁毕业以后,就到了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。一辈子都在画动画。”
严定宪是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前厂长、动画片《大闹天宫》首席动画设计师、《哪吒闹海》导演。他与他的夫人,林文肖,都是新中国第一代美术工作者,为新中国的动画事业做出杰出的贡献。
当年的主创团队,很多都已仙逝。两位81岁的老人,向我们讲述了《大闹天宫》背后的故事。
( 文末有彩蛋。)
脸似蟠桃,红鸡心,绿眉毛;
鹅黄上衣,翠绿围巾,豹皮短裙,红裤黑靴。
这个形象,早在童年时代就已经深深印在每个人的心里。
尤其对于很多70后、80后来说,在没有互联网的少年时代,娱乐方式非常匮乏。回忆中为数不多的国产动画片,便成了难得的视觉大餐,承载了许多人的儿时记忆。
在这之中,《大闹天宫》一定是每个人心中至今依旧记忆犹新的经典之作。
历时四年,创作超17万张画稿
“没有所谓的按时下班,大家都是自觉地加班,坐在桌前再画两小时……就这样坚持了四年,《大闹天宫》终于出来了。”
在《非凡匠心》节目里,当年的原画组组长,如今81岁的严定宪回想起当年创作《大闹天宫》的情景时,仍然历历在目。
承载着几代人儿时回忆的《大闹天宫》是上海美术电影厂于1961年至1964年制作的第一部彩色动画长片,分上下两部,历时四年时间,绘制了超过十七万张的画稿。
5秒钟的镜头就要手绘100多张画稿
当时先后参加《大闹天宫》创作的原画师有8位,加上20多位动画人员,一共30多人的团队挑起了这部113分钟动画长片的重担。
由于当时并没有现在的绘画技术,数量庞大的画稿只能靠动画师一手一笔亲手绘制。
“孙悟空与哪吒激战,突然他从颈后拔下三根毫毛,吹一口气怎么画孙悟空,变出三个孙悟空,一起攻击哪吒。”这样的一个镜头,在荧幕上只放映5秒钟,却要画上一百多张画稿。
为画孙悟空拜师学猴,50年不忘
“《大闹天宫》以前,中国从来没有画过孙悟空这样的形象。我们看过的孙悟空,主要是京剧里的形象或者年画里的形象,但如何让孙悟空‘动’起来,这个没人指点。所以只好请教京剧演员。”
导演万籁鸣要求整个剧组都得学京剧, 每个人必须学会翻云手、舞花棍、大小亮相等京剧表演的招式,还特意请来“南猴王”郑法祥,带领大家学习舞棍子。
因为孙悟空既是个神,也是个人,又是个猴,所以动作特别难制作,要把三性结合。例如人类挠痒痒时的手是正手,而孙悟空挠痒痒时则要反手。
这些细节不断考验着动画师。有的模仿孙悟空与二郎神凶狠开打,有的学着仙女们翩翩起舞,他们从镜子中仔细端详自己的动作和表情,然后把它画下来,不断表演,不断修改画稿,直到惟妙惟肖为止。
直到现在,五十年过去了,当年向京剧老师学的,81岁的林文肖至今还没忘记,还能像当年绘制动画时那样舞动棍子,动作熟烂于心。
通过亲身体验式的学习、揣摩,严定宪设计出了那个一眼难忘的齐天大圣孙悟空。
节目里,严老行云流水般,几笔就勾勒出了那个我们最熟悉的大圣。
但是当年创作的时候可没这么简单,严定宪改了一稿又一稿,不断地要求自己画得更好。画了不知多少个加班的日夜,才成就了大家眼前栩栩如生的动画。
好动画需要想象力,也需要下功夫体验
严定宪回忆,除了庞大的画稿数量,另外一个创作的难点便是设计场景,这也是最考验想象力的部分。因为此前,《西游记》故事从未搬上过荧幕,故事中的场景和人物已经超出了创作人员的想象范围,因此带来了莫大的创作困难。
严定宪对1959年北京冬天的寒冷印象深刻。
“天宫我们谁也没看过。”而《大闹天宫》故事情节,却需要动画师们丰富想象力。于是在寒冷的冬季,原画组、设计组等主创十多人便背着画架北上采风,走遍故宫、颐和园、西山碧云寺等地方,吸取创作灵感。
“故宫博物院的老先生来给我们讲解,他说你来看建筑物,看宫殿,为什么有很多汉白玉栏杆?他说这是皇帝天子的想做天上的皇帝,所以汉白玉是代表一层层的云层,是他上朝就有云托着他。这马上引发了我们的思考,《大闹天宫》必须有很多云来托着宝殿,才能烘托出玉皇大帝的身份。”
《大闹天宫》张光宇设计手稿,汉白玉的栏杆、白色台阶,上面是宫殿,周围白云缠绕,玉帝端坐在天宫里面。
严定宪也想起了一群年轻人在一起的快乐,“那会儿都是坐公交车。我还记得,出太阳的时候,大家挤到太和殿门前晒太阳,很苦也很开心。”
做《草原英雄小姐妹》时,主创团队也是零下二十几度去内蒙去体验生活。
“我们觉得一方面要有想象力,一方面也要真的去体验。”
一针见血:好动画要有好故事
《大闹天宫》上映后,大受欢迎,获得了很多国际大奖。那是中国动画的黄金时代,连同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制作的《小蝌蚪找妈妈》、《铁扇公主》等等佳作,中国动画对全世界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力。
甚至宫崎骏和其前辈手冢治虫也是受当时中国动画的影响,才决心走上动画人的道路。
在采访中曾有记者问到严老,为什么现在的国产动画,像《大闹天宫》那样的佳作不多了?
严老觉得,现在的技术比以前进步很多,资金也比以前充裕,但是却很少动画能把故事讲好。
他拿宫崎骏做例子:“日本宫崎骏我也喜欢,他的动画我也看了好多遍,《千与千寻》就很好,他的故事说的很精彩。但我们国产动画,我觉得现在没有好的编剧把故事说得精彩,中国很多好的传说想用动画展现怎么画孙悟空,也需要有好的剧本讲述。”
不得不说严老的看法直击中国电影的痛处。近两年我国也有《大圣归来》、《大护法》等在技术、风格方面取得突破的动画电影,却在“讲好故事”这方面都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。
我们期待,中国动画电影的黄金时代能再次到来。
如今八十多岁的严老夫妇,还坚持一直画画。他们对于动画的热爱,几乎就是奉献了自己所有的时间和青春。
“既然选择了动画这个行业,我就一直干下去,干一辈子。有人说,小时候美好的理想,如果当成一个包袱,最后可能一事无成。但我不是,从小就喜欢绘画,沿着这条路去干,踏踏实实,干一辈子,干出成绩来。我就是这样。”
——“齐天大圣之父”严定宪
《非凡匠心》
携张国立、巴图、种丹妮等明星
邀请中国动画新兴力量原力动画
制作了动画短片《追寻大圣》
谨以此片
向中国第一代动画人致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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